纪念改革开放 40 周年:命运的转折点——从知青到教授
作者:石鹏飞时间:2022-11-24


    知青一词,有广义和狭义之分:广义的是指有知识的青年;狭义的是指“文化大革命”中辍学上山下乡的那批知识青年。我就属于后者。

1968年底,我从上海到了云南西双版纳橄榄坝农场。我是1967届的高中生,读了两年高中,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,最后一年(1966年夏—1967年夏)没读成,又呆了一年多(1967年夏—1968年冬),就上山下乡了。

我倒不是被驱赶下去的,而是自己报名要求去的,属于“自觉”一类。为什么?一是坚信“紧跟毛主席就是胜利”,毛主席要我们“上山下乡”,不会错;二是快20岁,不能老待在家里吃父母的,该去就业了,自力更生;三是“大丈夫当立功异域”的思想在起作用,人不该碌碌无为吧!

1968年12月21日上午,我坐着从上海开往昆明的满载一千多名知青的专列出发,晚上在列车的新闻播放中就听到毛主席的最新最高指示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很有必要”,时间的巧合,算作对我们的壮行。

经过三天三夜到昆明,是24日,休整一天,26日就坐汽车去西双版纳的景洪,途中耗时四天。然后又坐船沿澜沧江到了橄榄坝农场的总场,我被分在总场对岸的前进分场,到目的地,已经是1968年的年尾了。

一到农场,就开始干活,我们的农场种橡胶,活儿累,伙食差,但这些都不在话下,不是说“天降大任于斯人”么!不过我是知青中的高中生,在当时堪称凤毛麟角,不久就被调去搞宣传了,于是也就介入了农场的“政治”纷争。

 农场九年,因介入“政治”我遭整三次:反“划线站队”, 有“炮打张春桥”嫌疑和为邓小平鸣冤叫屈,但历史证明我没错。

“河汉重教水向东”(我的诗句),“文化大革命”结束, 高考恢复,去不去参加?我当时思想是有斗争的,我曾托人带话给总场场长:“如果客观公正地评价我在农场九年的是非,我可以留下来。”想不到总场场长捎来的回话是:“别捣蛋!”一怒之下,我便去拍了报名照,填了报名单,参加“文化大革命”后恢复的首届高考去也。

首届高考,对我这个曾是高中生,又演绎了几年“粉笔春秋”的教师来说,并不是“难于上青天”。语文考试,写一篇作文, 翻译一段古文,我一个半小时就完卷了;数学考试,大都能做; 史地政治,就开始自我发挥,未必照着标准去答,大概因此丢了些分吧。录取我的是云南大学中文系,后来招生的老师披露一个内幕,我的作文起先打分低了,云大的老师调阅后,打报告给省教育厅,要求重评。哎哟哟,我的语文卷竟然有伯乐赏识呢!

不可思议的是,1977级的学生政审极严,我何能登上龙门? 思来想去,大概是在农场九年的表现吧!前面说到,历史证明我无错,我所在分场的党委书记后来对我说,他在我的政审材料中写道:“认真看书学习,弄通马克思主义。”真所谓“此一时也,彼一时也”。

考进大学,是我一生命运的转折点。读了三年,我成了“种子”提前留校,最后一年被派送到四川大学中文系进修“远缘杂交”。之后,就在云大任教到退休。假如我不考进大学呢?要么就在农场当一辈子的“孩儿王”;要么就随着1979年知青返城的浪潮回上海,至于到了上海,“下回如何分解?”我也猜想不出来这后半生是个什么状态。

当教师是我的夙愿,现在在大学任教,更是兴奋。“焚膏油以继晷,恒兀兀以穷年”(韩愈语)。我主攻的是中国古代文化,开了中国文学史、中国古代文化概论、老子研究等课程,颇受学生好评。20世纪90年代在学校和社会开设了一系列讲座,民间誉为“铁嘴”。2016年受邀山东卫视《我是先生》栏目作演讲嘉宾,更是获评该年度“中国十大先生”之殊荣。讲课(讲座)之外,还著有《诗经情诗摇滚》《屈赋今绎》《老庄我读》《思想“怪杰”——李贽》《漫话漫画》以及《石鹏飞文存》(三卷本)等书,俨然成“学者”了。近年来,致力于推动和参与校园文化、企业文化和社区文化的建设,也取得了不少成果,赢得了不少粉丝。这一切都得益于改革开放!若干年前,云南某报来访,我讲了我的经历,总结为一句话:“我的命运与改革开放同步。”该报就以此为标题,花了一个版的篇幅对我作了深度报道。

去年是恢复高考四十年,媒体撰文纪念,令我心潮难平,遂吟成一首诗以寄慨耳。诗曰:“忆昔赴场日,小舟过碧滩。九年铩羽翼,一旦翥江天。倚马文章就,逐波悲喜翻。龙门从此去, 长揖邓公贤!”首联说的是我赴考要坐小舟渡过澜沧江;颈联、颔联意思很显豁;尾联写高考让我的命运由此改变,知遇感恩, 这些,能不感谢小平同志吗?

2018年5月7日